兩個屁股蛋の倫敦日記

Observation bay 

半夢半醒間，只記得自己被推到好幾個房間，最後落腳的房間回到產科病房的觀察室，一個護理師對一個病人這樣監控，醒來後麻醉師先進來問我感覺怎麼樣？記不記得發生什麼事？我才知道寶寶過後是在吸盤跟產鉗輔助下出生。但因為在推的當下有兩次發燒且身體貌似有敗血或感染的徵兆，他們已經把血液尿液檢體都送去檢驗，也開始施打抗生素了。由於我的血氧一直偏低，他們要嚴密監控才又轉來這邊，掛上了氧氣罩，麻醉師說他下班前會再來看我要我好好休息。

隔天才知道因為我發燒的關係，連帶的寶寶也要跟著打抗生素的療程，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管子倒沒什麼太大的感覺，畢竟孕前捐血也在捐，不太怕針頭。倒是稍後另一位醫師進來，劈頭一句就說等一下要幫你做個很痛的檢查...

麻藥剛過的我還有點疑惑：你是說...很痛嗎

只見她點頭如搗蒜：動脈血驗血氧，第一針下去很不幸漏針，第二針才紮到..動脈下針所以壓了半天還是不免有了瘀血。

過後檢查結果正常，醫師回來搔搔頭然後說大概是因為你掛了氧氣，來...我們拿掉兩個小時後重測看看，就這樣左邊手腕也紮一個，這次還好一次到位順便左右對稱。

手臂的地方則是這兩三天不停抽血驗不同的東西，到第四次助產士要來抽手臂，我說可能換手背抽吧，不然手臂有點忙了，但助產士覺得抽手背她沒信心還是從手臂下針的，果然血管抗議了，直接下沉讓你採不到

只好換到手背上去再紮第二次...助產士還去搬救兵來，另一位比較有經驗的據說從沒漏針的抽血高手，她瞥了一下我的手背然後說很好沒瘀青那我們開始...我有些疑惑的看著手背上昨天留下來的長型瘀血，不過橫豎也是要抽我就沒講什麼，還好這次也沒漏針直接採到他們需要的管數。

回家就是通往一條條管子拔除試驗的道路

拔除尿袋後通常會經過一個簡稱TWOC（Trial Without Catheter )尿袋摘除試驗的過程，看病人在拔完尿管後能不能自主排尿，六小時內如果有儲尿或排尿困難，就得再把尿袋掛回去導尿以免對膀胱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很不幸我第一次拔除時沒通過，第二次要再放入尿管我幾近崩潰，會陰切開術後再加上很長的自然產程，每次插及拔都痛不欲生，第二次交班的醫生交代要放24個小時，想像接下來24個小時下床都感覺兩腿中間有條管子被牽動，血水也會跟著管子滲出來，最難過的大概是因為起身不方便，每次寶寶哭我只能無助地要詹姆士先去處理寶寶，自己再費力從床上爬起來，龜速行進。

到了早上六點一個助產士進來表明要拔尿管，我們有些疑惑畢竟不是昨天醫師才剛交代要24個小時嗎？助產士很堅持看過我的病歷醫師說現在要拔，我們也就讓她拔掉了。

事後才知道根本就應該要放24個小時的，不然膀胱沒機會好好休息，果然拔完沒多久，我又失敗了，以為排尿排乾淨了，結果膀胱掃描一掃，裡面還有一千多cc，醫師面有難色進來告訴我一定是非插回去不可，我記得在病床上我眼淚再也忍不住，不是因為我還要請公婆把寶寶帶開他們才能來插尿管的難堪，但短短三天，三插三拔，醫師問我你怎麼這麼難過？我說：痛就算了...我們從週六催生到現在，詹姆士都沒好好睡，有尿袋的我跟廢人沒兩樣，夜奶跟換尿片根本幫不上什麼忙，而且明明是第二次太早拔的錯，可是是我要去承擔這個痛跟以後可能留下的傷害，醫師也只能愛莫能助看著我說：那你想想，不過不要想太久....

這幾天在產後的四人房，每晚不同的寶寶在不同時間會醒來啼哭，結果還被鄰居床投訴我們打呼太吵，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投訴對面的半夜唱搖籃曲太五音不全？打呼不能控制，唱搖籃曲可以，但是你要來叫我們不要打呼？我過後只問她： 那你專業的建議覺得我們可以如何改善？

風雨生信心？

第三次拔掉尿管之後，老實說我已經身心接近崩潰的狀態，看著疲憊的詹姆士只能縮在椅子上睡覺，病房共用的浴室跟洗手間又只給病人使用，好像病患家屬都不用顧慮個人衛生一樣，寶寶這幾天的檢查也都做完了，就在醫院等我一起出院，而我生個小孩卻好像打掉重練一番，連最基本的什麼時候需要去尿尿，能不能尿乾淨都無法handle...走廊上今天照護我們的助產士，拿了熟悉的瓦楞紙板碗來要我測量尿液量，我渾身發抖問她能不能不要？我已經身心俱疲，真的只想帶寶寶回家，能不能用膀胱掃描掃一掃就算了，我說我們已經從週六住院到現在，我的兩條手也已經咪咪冒冒，我只想帶著家人回家，她伸出手抱抱我說：很遺憾你要經歷這麼多波折，但媽媽你要有信心，你已經這麼努力了，會有好的結果的，一切都會過去，一切也都值得。

超不虔誠每次都臨死抱佛腳的我，這次在浴室偷偷禱告，我的膀胱真的好鈍，我不知道到底好了沒有，我也不知道哪時候是真的想去上廁所，可是我好怕裡面又積了一千多之類的，握緊詹姆士的手，掃描一掃：餘尿263cc，不算通過但有進步，助產士拍拍我的肩膀叫我放輕鬆，等等再驗一下看看，過了兩個多小時，不斷走路喝水刺激排尿反射，再掃...膀胱餘尿169...助產士很開心地給了我一個擁抱，恭喜媽媽，你..可以回家了。

後記：

雖然過程很波折，醫護人員也大概看不到我的感謝，但還是很感謝這段時間照顧我的每一個助產士、護理師及醫師，跟在台灣英國關注及幫忙禱告的親友們，辛苦他們了也因為有他們，寶寶跟我才能安全度過生產這一關。

我的例子大概是少數比較曲折的產程，住院這幾天遇到的大多數媽媽們都很順，生完隔天就幸福地帶著寶寶一起出院。

至於跟我們一起的鄰居們，不曉得投訴的人是哪一個，撇除打呼，我們不是唯一一床打呼的（沒有我不是在比爛的意思🤣不過就算我們都不打呼了這個病房也不可能沒打呼聲因為還有別床也是會打），走道上時不時醫療儀器的嗶嗶聲跟此起彼落寶寶的哭聲其實都代表著在醫院不太可能有太好的睡眠品質。不過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家送來著這的或許狀況都不是太好，我們過後就沒把它放在心上。

出院前知道隔壁床剖腹的媽媽，一開始就對止痛藥的反應不佳，產後痛到連下床都沒辦法，親餵第一回也很慘烈，試了一個多小時，滿頭大汗以外一邊乳頭已經破皮滿頭血，另一邊則是瘀青，隔著薄薄的布簾，聽到隔壁媽媽一邊崩潰一邊很無奈的跟助產士詢問能不能幫他們找肥皂跟洗髮精，她好想好想好好洗個澡，正打包著回家行李又怕生的我，本來也沒想去social但看著桌上早上我洗澡用的旅行組，我思量了一下決定被當怪人我也就算了，如果是他們投訴的我也就算了，敲敲布簾我問他們方不方便探頭一下，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把旅行組給他們，沐浴精是寶寶沐浴精所以洗淨力不會跟平常的沐浴一樣但絕對會比只用清水好，如果助產士過後找不到至少這個可以當備案，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那個媽媽道謝時眼角有淚水，不過有時就是這樣，微小但重要如好好洗個澡這樣的事情，往往可以重振一個人的士氣。

或許世界不見得永遠和善的對待自己，不過我們還是可以決定怎麼去回應這樣的世界。本來覺得經驗不太愉悅有點猶豫要不要寫分享，但想想倘若我的一些經驗或許能讓其他人避免走一些冤枉路受些不必要的皮肉痛，那也就值得了。